潮湿的霉味混着香烛气息在屋内盘旋,林满仓攥着刻刀的手微微发抖。
窗外老槐树的枝桠在狂风中扭曲,投下的影子宛如百鬼张牙舞爪。
"时辰到了。
"接生婆突然僵住,浑浊的眼珠泛起青灰色。
供桌上的长明灯忽地窜起三尺高的绿焰,将墙上的鲁班尺照得幽光浮动。
我娘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,整座土坯房的地面竟渗出暗红血珠。
林满仓的刻刀深深扎进棺材板,黑檀木屑簌簌而落。
二十年了,他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天。
当年给城隍爷打造那口九窍镇魂棺时,老庙祝就说过他们林家匠人命里带阴,迟早要还这阴阳债。
"哇——"我的啼哭声撕开雨幕的刹那,三十里乱葬岗的磷火骤然熄灭。
井台上的铜锁链无风自动,老槐树根下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。
接生婆突然首挺挺跪下,对着我磕了三个响头,额头撞在地面青砖上迸出血花。
林满仓掀开襁褓时,刻刀当啷落地。
我后颈那块反骨在油灯下泛着青黑,正随着呼吸起伏,像极了酆都城隍庙壁画上的鬼面纹。
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呜咽声,数十道黑影贴着窗纸游走,却始终不敢跨过门槛——那里埋着他用公鸡血拌朱砂画的镇煞符。
"七月半,子时生,百鬼哭..."沙哑的吟唱穿透雨帘,白须老道拄着桃木杖站在院中。
他道袍上北斗七星的位置沾着暗红污渍,分明是干涸的血迹。
"这孩子得送去...""滚!
"林满仓抄起门后的墨斗,金线在雨中绷成笔首的弦。
老道叹息着退入阴影,临走前抛来半块青铜罗盘,正中刻着"酆都"二字。
井底突然传来铁链断裂的巨响,我娘的血顺着床沿滴落,在地上汇成蜿蜒的符咒。
二十年后的今夜,当我站在老宅废墟前,终于看清当年血咒的全貌——那分明是倒写的城隍令。
我攥着半块青铜罗盘踏进院门时,挂在老槐树上的引魂灯突然亮起。
暗红色光晕里,灯罩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掌纹——这盏用人皮绷制的灯笼,正在吸食我呼出的白气。
二十年过去,井台边的青砖缝里还嵌着暗褐血痂。
当年母亲咽气时流出的血,在地面勾勒出的倒写城隍令,此刻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。
我摸向后颈那块凸起的反骨,指尖传来冰凉的刺痛。
"林小七,你果然回来了。
"沙哑女声从槐树后传来,陈秋霞提着白灯笼缓步走出。
这个当年给我娘接生的女人,面容竟和照片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。
她灯笼里跃动的火苗,分明是幽绿色的。
我后退半步,后背撞上冰凉的井沿。
青铜罗盘突然开始发烫,盘面"酆都"二字渗出黑血般的液体。
井底传来铁链晃动的声响,水面倒映的月亮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。
"你爹把《鲁班阴符经》藏在了..."陈秋霞的话被骤然响起的铜锣声打断。
村道上雾气翻涌,十二对惨白的纸人抬着青铜轿辇踏雾而来。
轿帘掀起时,我后颈的鬼面纹突然灼烧般剧痛——轿中新娘盖头下的面容,竟与我娘生前照片分毫不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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