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北中学老教学楼的木地板在潮湿空气里膨胀，陈思妍的帆布鞋底粘住翘起的木刺。
她跪在美术教室后排，把最后一罐赭石颜料摆进塑料格，指尖与色块边缘保持五毫米距离。
走廊传来拖沓的脚步声，教导主任的皮鞋跟敲击声在门口骤停。
“汪承安！
你领的石膏像怎么搬到这儿了？”
抱纸箱的男生后退半步，箱角撞翻画架。
钛白颜料呈抛物线泼向地板，乳白色液体沿着木纹缝隙流向陈思妍的鞋尖。
她抓起抹布的手停在半空——那滩白色正以每秒三厘米的速度吞噬她刚擦净的地板。
男生放下纸箱，校服袖子己经卷到手肘，露出晒成小麦色的小臂：“拖把池在走廊尽头？”
陈思妍指向门后蓝色水桶，注意到他虎口处结痂的烫伤疤痕。
汪承安发现这女生有套严密的清洁法则：先用海绵吸饱颜料废水，再以画“米”字型路线擦拭，最后用干抹布逆着木纹抛光。
他拧拖把时瞥见她翻开硬皮本：“09/01 08:30，钛白损耗量约200ml。”
“高二（3）班汪承安。”
他把拖把水精准倒进排水口，“开学典礼缺席名单有你的名字。”
“初一（2）班陈思妍。”
她给颜料罐贴上编号标签，“教师节画展需要三十幅学生作品。”
两人的手同时伸向水桶，汪承安迅速缩回指尖。
残余的钴蓝颜料染上他食指关节，陈思妍从兜里掏出密封袋：“酒精棉片，有效期到2011年。”
跑操音乐穿透雨幕时，汪承安注意到窗台铁架上的药盒。
氯雷他定铝箔缺了两粒，旁边是撕开的小柴胡颗粒包装袋。
“你对丙烯过敏？”
他指向她泛红的手背。
“紫外线。”
陈思妍拉下左臂防晒袖套，露出内侧缝制的透气网眼，“颜料含光敏剂。”
汪承安突然蹲下，从画架腿摸出颗松动的螺丝：“有十字螺丝刀吗？”
修好的画架被推到墙角时，陈思妍正在本子上补充：“09/01 酒精棉片-1”。
雨点砸在锈蚀的窗框上，她抬头看挂钟：“教材该到仓库了。”
教务处走廊瓷砖反着水光，新生队伍挤成扭曲的贪吃蛇。
汪承安仗着身高抽出两摞美术课本，陈思妍的帆布鞋在积水处打滑——他的膝盖及时抵住她肘关节。
“周西有劳技课？”
他扫过她怀里的课本扉页。
“要做榫卯笔筒。”
她将教材按开本尺寸分类，“需要3mm木工凿。”
汪承安转着从地板缝抠出的螺丝：“高中部劳技教室有砂带机。”
突然把金属物按进她掌心，“画架备用件。”
课间操广播响到第三节时，陈思妍在器材室发现蹊跷：所有画架的螺丝都被更换为统一规格，与她手里这颗完全一致。
值日表“检修人”栏里，未干的墨迹晕开一个“汪”字。
暴雨砸碎高中部三楼窗玻璃，汪承安站在飞溅的雨雾里，用美工刀削去袖口的钴蓝痕迹。
颜料碎屑飘落时，他想起器材室记录本上工整的“09/01 08:47 画架承重测试通过”。
（本章完）--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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