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全气囊糊住口鼻的瞬间,我听见颈椎断裂的脆响。
26岁的林悦最后看到的画面,是车载广播里正在播报的暴雨红色预警——和十年前中考那天一模一样的播报词。
"同学们翻开《新概念英语》第三册......"突然涌入耳中的声音让睫毛颤动。
指甲抠进木课桌的毛刺,粉笔灰在阳光下形成丁达尔效应。
前排男生校服背后用涂改液画着潦草的"CS"字样,那款枪战游戏今年刚传入县城网吧。
我触电般摸向脖颈——本该横亘着蜈蚣状疤痕的皮肤光滑平整。
英语老师李梅的红色高跟鞋正在过道咔咔作响,她今年应该刚打过胎,这是十年后同学会喝醉的数学老师说的秘密。
"林悦!
"粉笔头击中后颈的瞬间,我条件反射举起右手。
这个在职场训练出的防御姿势让教室陡然安静,李梅的教案啪地摔在讲台:"反了你了?
"记忆突然闪回2023年肿瘤病房。
插着鼻饲管的她含糊问我:"当年...我砸你的粉笔..."我将百合花插入花瓶:"是蓝色粉笔,您总说红色要留着划重点。
"此刻我盯着滚落脚边的红色粉笔,突然抓起文具盒里的圆规。
在惊呼声中,我将锋利的金属脚对准左手虎口——没有那道月牙疤。
前世这是被王倩按在厕所隔间门框夹的,现在它消失了。
"疯了!
真是疯了!
"李梅脸色煞白地后退,"去走廊!
现在就去!
"走廊瓷砖贴着褪色的"申奥成功"标语。
我颤抖着摸向裤兜,触到两个坚硬物体:索尼随身听的金属棱角,还有母亲屠宰场的门禁卡。
卡片边缘沾着暗红碎屑,这是今早特意从她围裙口袋偷拿的——前世它本该出现在三天后的失物招领处,和父亲藏在抽屉深处的诊断书一起,成为我堕落的开端。
楼下传来收废品的梆子声。
穿深蓝工装的父亲正弯腰捆扎旧试卷,他肺癌晚期时曾攥着我的手说:"当年要是没卖掉你那些辅导书......"此刻他的咳嗽声混在打桩机的轰鸣里,我死死咬住下唇首到尝到血腥味。
"呦,丧家犬被赶出来了?
"王倩的声音像沾了蜜的刀片。
她新做的水晶甲划过我校服领口:"听说你妈今天又扛了半扇猪?
"跟班们嬉笑着模仿猪叫,我注视着她脖颈上晃动的随身听——银色外壳有道细微划痕,和未来那个从典当行赎回的随身听一模一样。
记忆突然被点亮。
2023年整理父亲遗物时,我在这个随身听夹层发现微型胶卷,上面拍着王倩父亲公司偷税漏税的原始凭证。
而此刻,王倩正炫耀着按下播放键:"我爸从深圳带回来的,一首歌要五块钱呢。
"《东风破》的前奏流淌而出。
我忽然伸手扯下耳机线,在尖叫声中贴近她耳畔:"上周六银河网吧302号机,你用父亲账号登录时,电脑自动上传了浏览记录吧?
"她血色尽褪的模样像被开膛的鱼。
我摩挲着门禁卡上的血渍轻笑:"你说,要是有人把网吧监控和屠宰场的......"上课铃撕破凝固的空气。
王倩踉跄后退时,我接住坠落的随身听。
阳光穿透教室窗户,在按键上投出十字光斑——那正是未来胶卷的藏匿位置。
放学时我在校门口数到第43下打桩声,母亲骑着二八杠凤凰车出现。
她围裙上的猪油在夕阳下泛着彩虹色,车筐里躺着用报纸包的猪筒骨,那是给父亲治咳喘的偏方。
"囡囡快上来,妈给你买了水晶糕!
"她撩起汗湿的刘海,露出额角还没留疤的皮肤。
我死死抱住她的腰,感受后背传来的温度。
前世这道温热的弧度,最终在殡仪馆被压平成冰冷的首线。
当晚,我在台灯下拆解随身听。
当镊子挑出那卷微型胶带时,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吞噬。
远处传来闷雷,和记忆中车祸那天的雷鸣重叠。
胶卷上显现的却不是财务数据,而是一串用血写的数字——那是我前世的车牌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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